君子狼（第十五章）

（文）：龙影（编辑）：唐佳

   远处传来一个急促的喊声：“那两个在干什么？”我感到遭受的攻击略有放松，但意识已经有些混乱，于是用手在身边乱摸，居然摸到了一个硬物，凭着手感我知道那是一块砖头。

   趁着那个“友好”的同学回头张望的时候，我用右手抓牢了砖头，从右向左扬手用力地拍在了他的额头上。

   伴随着他“啊”的惨叫声，砖头断成了两截。他双手捂头，摇摇欲坠，我用力挺身，把他从我身上掀翻。他的姿势一点没变，双手捂住额头，摔在我的身旁。当我想起身也骑到他身上时，眩晕感再次袭来，才发现自己已经接近虚脱。我害怕当场晕倒，于是闭上双眼，仰面躺在了泥水里，想让自己恢复神志。

   这时候，有人跑到了我们跟前，应该是刚才呼喊的人。我睁开眼，对上了一个教师模样的人那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
   “啥子事？学校是你们打架的地方么？”教师看了一眼我身边断成两截的砖头，语气变得严肃起来：“起来，起来，跟我走。”

   我勉强爬了起来，觉得满脸没有一个地方不疼，几滴鼻血落在我的手臂上，要不是那诡异的暗红色提醒了我，我还以为是顺着发际垂落的泥水。而那个学生还躺在地上，双手依然捂住额头，像捧着爱不释手的稀世珍宝。

   “教师”用脚尖蹭了蹭他的腿，“哎，起来得了不？你那么大个子遭打死了么？”

   对于“教师”的这句话，我在心里冷冷一笑，心想：“要不是你碰巧多管闲事，或许被打死的人会是我吧。”

   “教师”的话应该不具备治愈效果，但是很有激将作用。我们的大个子同学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有力的双手，慢慢地站了起来。他看了我一眼，发现我也在观察他，尽管不易察觉，我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恐惧。比起他的恐惧，显而易见的是他额头上的大青包，犹如一团搅乱的静脉血管纠缠在一起，看到不到裂缝，但渗出了几缕血丝，醒目得骇人。

   “教师”也看到了他那绚烂的“战果”，望着我冷冷一笑。我不动声色，把手背放到鼻端，想止住鲜血，让自己看来更像一个坚强而冷漠的胜利者。

   沉默无语，垂头丧气。前者是我，后者是他。两人跟着“教师”来到一个办公室，瞥见门口一个牌子，上书：教务处，那点紧张感还没来得及发酵。一个过路的年轻美女老师清脆甜美的喊了一声：“王主任。”“你好。”“教师”微微点头淡淡一笑，颇有一点成熟的君子风度。

   “又是教导主任，真是冤孽。”我心中暗想，“中学第一天就落在他手里，以后估计会成为重点照顾对象了。”

   教务处很大，可见这所学校的办公环境很好。里面还有一个上了点年龄的“教师”正在批改作业或者试卷。王主任见了喊了一声：“方校长。”方校长点点头，扫了我们一眼，语气很淡定：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然后看到我衣服上的血渍，接着说：“流了不少血啊。”

   “嘿，这算啥子。你看那个莽娃儿脑壳上那个青包和鹅蛋差不多。”然后顺着视线看过去，顿了一下：“把手拿下来，拿下来，遮都遮得到啊？”

   “同学”缓缓的把手移了下来，表情居然神似过去被揭盖头的新娘，我不知道是不是挂彩见红让人害羞，但看样子，肯定很疼。

   那个包确实很大，如果能够消散将会是个神奇的过程，恻隐之心让我冷静下来，开始回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。有哲人说，聪明的人善于自我反思，愚蠢的人总是一意孤行。但我总习惯一意孤行后再自我反思，如果这样是说明我在愚蠢中成长的话，只要能够成长，不管过程如何，那么我是不是该欣然接受？

   “唔....”方校长见了“同学”那本不属于现又属于他的大青包后，略一沉吟后，把目光转向了我，微微点头，眼神透出了严肃之意。

   对于校长的威严，我并没有闪躲。你好好一个校长跑教务处来批改什么试卷，一副德高望重，心如明镜，处变不惊的样子，我不信你凭着看谁的伤更严重，表情更复杂，就能知道孰是孰非，事情始末。

   也不知是我的目光太冷还是太烫，太自信还是太坚定，方校长的眼里的严肃渐渐暗淡下来。这时上课铃声响起，方校长对王主任说了一句：“好好处理。”然后抱起试卷向门外走去。

   王主任在方校长离开后望向我们，直接问道：“你们说怎么处理？记过？请家长？还是，”停顿了一下，“开除？”

   我知道开除是他威吓的说法，两学生打架，除了他没有别人看到，不算造成恶劣影响，也没有牵扯其他如社会青年，恃强凌弱，精心预谋等因素。对于青春期叛逆的男生来说，打架是大多数人的经历，这样就轻易开除的话，学校应该除了几个娘炮和超级乖宝宝，就只剩女生了。

   但“同学”立马就慌了，“我错了，我错了。”他甚至来不及想自己到底错没错，就脱口而出了。果然，王主任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：“你哪儿错了？”“同学”显然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，焦急让他脸色泛红，头上那包的乌青色似乎更深一分。“错在....错在....不该打架”他如释重负一般，然后还不忘补充一句：“以后改正。”但在成人眼里，是单纯还是自作聪明，也许只是看心情而论了。

   估计王主任那天心情不算太差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个年轻美女老师的甜美招呼。他微微一笑，转过头来问我：“那你呢？”

   “以后改正。”我只说了4个字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发自真心。如果是真心的话，难道以后遇到这样的事，我真能不还手吗？其实也许是我执拗了，关于学生说的“以后改正”，不管是否真心，有几个做得到呢？老师、家长等这些教化者们，其实要的就是一个他们想要的态度或者说法。

   人，很多时候都有意无意想把自己的角度和想法加诸于他人，从而搭建人生存在价值的台阶，这些台阶有时连接天堂，有时通往地狱，有时画成一个圆圈，建成一个自己永远无法逃离的监牢。

   王主任并没有为难我们，可能他见过太多学生打架，甚至都没有去纠结谁对谁错，让交一份检讨，就放我们离开了。

   走出教务处的时候，我无意间又瞥见了“同学”头上那个青包，一种于心不忍的感觉油然而生，我拍了拍他的肩后，径直而去。

   挑衅还是歉意？我没想过他会怎么理解，但后来发生的事才让我明白，永远不要以自己的思想角度去看待他人，灰暗的中学时代才刚刚为我开启.....（待续....）